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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2章 落難梟雄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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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同林雙鳥”剛要行動之時,突聞爾朱榮喝道:“慢著,你們不用去了,他們已經被救出來了。”爾朱榮擡眼向那奔近的幾匹健馬望去,只憑幾點火光依然可以辨清,馬背上之人,而秋末波和談紫煙根本就看不清。

“那是二主人?”秋末波奇問道。

“不錯,奇怪,是誰救出了他們呢?”爾朱榮有些不解,但迅速道:“我不想與他們見面,兆兒的事交給我,你見了二主人,就告知葛榮和阿那壤的事,讓他去追殺兩人!明白嗎?”

“屬下明白!”秋末波和談紫煙似乎極了解爾朱榮與來人之間的關系,恭敬地道。

爾朱榮身子一晃就迅速融入黑暗中,惟留下秋末波和談紫煙靜立在清冷的夜色中。

馬隊漸近,馬背上之人已可看得極為清楚,但秋末波卻驚訝莫名,他驚的不是馬背上的人,而是馬背下的人。只有一人,一個打扮極為怪異的和尚,健步如飛,在馬隊的前面似是一道異樣的風景,那飛馳的健馬並不能超越他,轉瞬便己至秋末波面前。

“嗯,怎麽只有你們兩個?剛才不是還有一個人嗎?”那和尚如影子一般立在秋末波身邊,在他的肩上輕輕一拍,奇怪地問道。

秋末波一驚,此人的功力之高有點超常,他竟然看到了爾朱榮的存在。

“和尚,你看走眼了吧……”

“大膽,你們膽敢對大師如此無禮?啪!”馬背上人影一閃,在怒叱聲中,秋末波已被重重摑了一記耳光。

“不好意思,大師勿怪,這兩個下人不知禮數,得罪之處還請勿怪!”說話之人竟是爾朱榮。

自馬背上飛下來的人竟是爾朱榮,那氣勢,那容顏,與剛才出手的爾朱榮完全無法分出彼此。

秋末波和談紫煙也為之一楞,他們雖然早已清楚這之中的隱秘,可是仍為眼前的人給怔了一下,不過,他們立刻恭敬地向和尚行了一禮,歉然道:“小人有眼無珠,冒犯大師之處還請見諒。”

“哦,原來你們都是一夥的。”那和尚正是達摩。

原來,達摩也已趕至泰山,能夠參與如此盛會,他自然不想錯過,要知道,他本身就是一個武癡,對於中原武林人物十分向往,而且此次又是中原武林的頂級高手雲聚泰山,他豈會不登上泰山一飽眼福?不過,他卻在半途遇到了桑達巴罕談起爾朱榮的事,於是便跟了下來,竟湊巧自阿那壤的人手中救出了爾朱榮以及其一幹屬下,其中更包括劉承祿和叔孫長虹,他們更奪了阿那壤屬下的馬匹,只是因為達摩並不想殺生,也就未取那些人的性命。

不過,達摩聽說阿那壤是漠外第一高手,而且便在這附近,就心生好鬥之心,這才追到此地。

“阿那壤呢?”達摩揪住秋末波問道。

“他走了!”秋末波向爾朱榮望了一眼道。

“你不是那幫賊子一夥的嗎?”劉承祿仔細打量了秋末波夫婦一眼,怒問道。

“劉老,你別生氣,他們乃是我安排在吐谷渾的,乃自己人。”爾朱榮解釋道。

劉承祿哪裏還會有什麽不服氣的,爾朱榮雖然算起來比他晚一輩,但對方身為爾朱家族之主,而且武功更列入天下有數幾位高手之列,既然爾朱榮如此說了,他也只好作罷。叔孫長虹雖對那假爾朱兆有所成見,但卻也並非不識大體之人,有爾朱榮在場,他根本沒有發言權,即使想說話都沒有機會,畢竟爾朱榮的威勢不同一般,沒有人惹得起,就是他爺爺叔孫怒雷親來,也要對爾朱榮客客氣氣,這是不爭的事實。

“阿那壤向哪個方向走了?”爾朱榮問道。

秋末波有些奇怪,爾朱榮怎會對一個和尚如此客氣呢?這似乎是從來都沒有過的事情,不過,他見爾朱榮的眼色,便立刻明白其意,也就沒有將剛才的情況說出來,只是指了指阿那壤逃走的方向。

“大師,劉老,聽說二弟天光已領兵在泰安鎮,不如大家先一起去湊湊熱鬧如何?”爾朱榮提議道。

“好哇!”叔孫長虹長長籲了口氣道。

“也好,想來二當家口中的消息應該比較靈通。”劉承祿倒是極想知道眼下天下的局勢。

“對了,泰山之上葉虛和蔡風誰勝誰敗?”假爾朱兆有點迫切地問道,他不僅僅關心蔡風的戰事,更牽掛著那個大美人哈鳳。

“聽說事情有些變化,蔡風落到山谷中去了,而且泰山之頂出現了很多奇異的現象,百裏之外都可清楚地目睹。”談紫煙道。

“是呀,葛家莊來了很多人馬,就連葛榮也親自前來了。”秋末波插口補充道。

所有的人都為之動容,驚問道:“葛榮也來了?”

“是呀!”談紫煙道。

假爾朱兆的臉色變得最為覆雜,似乎突然之間心事重重。

達摩在聽到蔡風墜入山谷之時,心神已微有震撼,不由得出聲道:“爾朱施主,我想先去泰山看看,再去神池堡!”

“哦,大師有事不妨先去辦理吧,我們隨時歡迎大師至神池堡做客,不過,大師若是在近兩日到達泰安鎮,應該可以聯系上我。”爾朱榮客氣地道。

達摩不再客氣,他並不明白中原的局式,更無正與邪的分別,自然不知道爾朱榮和蔡傷之間的關系,再說他也不會在意這些關系。

秋末波只看得眉頭大皺,卻無法明白達摩究竟是何種身分,不過,達摩的武功深不可測,他是感應到了。

“大師對我們有救命之恩,他日若有緣,不妨前去廣靈劉家做客,我們一定倒履相迎!”

劉承祿也極為客氣地道。

“不客氣!”達摩毫不在意地回了一句,便掠身而去。

……

葛榮與阿那壤分兩路而行,阿那壤有眾侍衛相護,而葛榮卻只是單身一人,倒不是因為他太過相信葛六,而是因為太過自信,而且泰山之上又有自己的強援,任何時候,只要他上了泰山,即使是千軍萬馬也難奈他何,不過此刻的情況就有些不同了,一路奔跑下來,他流血太多,即使功力再高也受不了,更何況又怕爾朱榮追蹤而來,使得他連駐足都不敢。

爾朱榮的出現,葛六變成爾朱兆,那的確是個意外,但也是致命的殺機。

葛榮眼下最要緊的,當然是包紮傷口,進行調息,爾朱榮的那一劍雖只在他胸前劃開一道長長的血槽,但劍氣已損壞了肌膚之下的經脈,更有可能傷了內臟,這絕對不是危言聳聽。

以爾朱榮的身手,每一劍所潛在的殺機是絕對可怕的。

葛榮雖有神功護體,但對付爾朱榮這般高手,仍只是無可奈何,也根本無法抵抗,他只是想不出為什麽爾朱榮來得這麽快,對方不是被桑達巴罕所擒嗎?那為什麽爾朱榮來得如此之快,而且連一點受傷的痕跡也沒有?這不能說不是一個讓人奇怪的問題,當然,世間值得稱奇的事情仍有很多,而葛榮這輩子見過的奇事絕對不少。

讓葛榮擔心的只是地上一路滴下的血跡,這會暴露他的行蹤。否則,如此深夜,他大可坐下來好好休息,根本不必擔心爾朱榮追來,可此刻他卻不敢有絲毫大意。

而葛榮此刻卻發現一隊人馬馳來,一長串的火把,將夜空照亮,郊野幸虧多是林蔭之處。

葛榮並不知道來者是何人,但無論來人是誰,對他來說都不會是一件好事,除非是葛家莊的兄弟,但爾朱天光封鎖了泰安鎮,這群人是葛家莊的弟子希望很渺茫,因此,葛榮必須躲避。

當葛榮竄上樹梢之時,那隊人馬的面目已出現,卻是一隊官兵。

葛榮不由忖道:“這大概是看到了那煙花信號趕來之人,幸虧自己走得快,否則以重傷之軀抗拒這些官兵,恐怕有些力不從心。”

“汪汪……”葛榮心中涼了半截,對方居然還帶來了獵犬,這下子可真的要糟糕了,正想著那獵犬已經向他隱身的樹上狂吠起來。

“希聿聿……”戰馬一陣低嘶,也全都圍了過來,惟有獵犬嗅著血腥之氣狂吠。

“什麽人?快出來,否則我們放箭了!”其中一名官兵頭目張口呼道。

葛榮知道再也無法躲藏,只好飛身落下,不過他卻認為對方不能識破他的身分,因為此時他仍戴著面具。

“昂昂……”獵犬還沒撲上去,已被踢得翻了兩個跟鬥,直跌出去。

“畜生找死!”葛榮低吼道,這還是他未用什麽力,否則那獵犬的腦袋不迸裂才怪。

那些官兵一呆,他們沒有想到出現的竟是這樣一個戴著鬼臉面具、渾身沐血的人物。

“你們誰身上有力創藥?快拿些來,大將軍可在其中?”葛榮向前踏上兩步,以一種不怒而威的聲音連串問道,他竟先入為主地把握住這些人的心神。

那些官兵果然一楞,竟被葛榮的語調和神態給震住了,在沒有弄清對方虛實之下,他們根本就不敢胡亂出手,生怕眼前的這人極有來頭,如果得罪了,那可就吃不了兜著走。何況,泰山腳下龍虎聚會,什麽身分的人沒有?此刻他們雖然己張弓搭箭,但只是做做普通防衛而已。

“我問你們有沒有刀創藥?難道沒聽見嗎?你們大將軍的營帳在哪裏?我有要事跟他商量,先將藥拿上來!”葛榮裝作有些氣憤地道。

那開口說話的官兵頭目還算見過世面,自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瓶拋給葛榮,有些漠然地問道:“閣下究竟是什麽人?”

葛榮拿到刀創藥,長長地籲了一口氣,淡淡地道:“你們立刻派人回去告訴你們的大將軍,就說阿那壤潛至中土,而且到了泰安,更有大批吐谷渾奸細潛至了泰安,告訴他劉文才與阿那壤交手後,受了重傷,讓他們快來接我!”

“啊……”近百名官兵全都大驚,葛榮的話的確讓他們驚異莫名,他們怎麽也沒有想到,柔然王阿那壤竟然也到了泰安,而且還傷了劉文才,雖然他們並未見過劉文才,但是劉家的二當家他們卻知道。

“你是……”

“老夫就是劉文才!”葛榮打斷那頭目有些疑惑的話語,沈聲道。

那些官兵再驚,哪裏還敢以箭矢相對?全都收下了強弓,態度變得十分恭敬,他們從來都沒有想到會見到劉家的二當家,更不知道劉文才長著一副什麽樣子,在他們的想象中,劉文才本就是極為神秘的人物,而眼前這人戴著鬼臉面具,無法看清其真正面目,這本就增添了幾分神秘之感,再則,此人雖身受重傷,可那股凜然霸氣,依然具有極強的震撼力,任何人都可以感受到眼前這人的身分絕不簡單。

葛榮自懷中亮出一塊令牌,冷傲地道:“要不要驗明身分?”

那群官兵見葛榮亮出一塊閃著金光的五寸令牌,皆大吃一驚,後聽葛榮這麽一說,才知道對方只是在證明自己的身分,他們哪裏還有什麽懷疑?雖然沒有看清令牌之上刻了些什麽,但那名官兵頭目仍不得不誠惶誠恐地道:“不知是劉大人大駕,小人冒犯之處還請見諒,大人有什麽吩咐我們只管照辦就是!”

葛榮心頭暗笑,收回令牌,他早就估到這群人根本就沒有膽子敢檢查他的令牌,只要擡出劉文才的名號,就已足夠震住這些官兵,官兵們又豈敢再仔細檢查他的令牌?但如果這些人真的要檢查葛榮手中的令牌,他就只好殺出重圍逃之夭夭了。這塊分牌只不過是他的一面金令而已,哪裏是什麽劉家之物?他這麽做只是孤擲一註,但他心裏卻十分清楚,自己如此做絕對不會輸。

葛榮之所以能夠擁有今天,不僅僅是因為他的遠見和智慧,更多的是他擅於賭運氣,行事在在出乎人意料之外,但是卻必定能贏,這也就形成了他獨特的魁力。

“阿那壤也受了傷,他不會逃得太遠,我相信他傷得不會比我輕多少,你們立刻分出一大半人向北追,抓住了阿那壤可是大功一件!”葛榮吩咐道。

官兵頭目哪有懷疑,更不敢遲疑,要知道,阿那壤雖然助北魏擊敗破六韓拔陵,但是柔然國對北魏的威脅依然存在,要是能擒殺阿那壤,那可的確是大功一件。於是,官兵頭目竟一下子將這隊人馬分成兩組,一組六十人,一組三十人,那六十人領著獵狗向北馳去,而剩下的三十人便守護著葛榮。

葛榮心頭暗松了一口氣,傷口的鮮血也止住了,雖然失血極多,但仍能夠撐下去,他讓一名官兵脫下一件衣服,撕成布條,將傷口紮得極緊,然後望了剩下的三十名官兵一眼,義道:“你們再派人回去通知大將軍,讓他遣人前來接應我,你們要小心吐谷渾的奸細,至少需十人一組,否則只怕會給他們有機可乘!”

那名頭目一楞,只好按照葛榮的吩咐,再分出十人先行回鎮稟報一切,眾官兵雖然覺得眼前的劉文才有點怪異,卻也不敢稍有微辭。而“劉又才”的架子也極大,居然還要讓他們的大將軍接迎,不過心中皆暗忖道:“大概每一個權大勢強之人都有這麽大的架子吧,劉文才身為劉家第二號人物,自然架子高嘍。”

葛榮暗自調息,盡快恢覆一些功力,對付三十名官兵,以他現在的狀態,似乎仍有些吃力,但要說只是對付這二十名官兵,以寶刀之利,卻不是一件難事,他當然不能去見爾朱天光,那樣只會是死路一條,他可沒有活夠,絕不想就如此死去,因此,他必須支開這些無力對付的力量,以求給自己少添壓力。

望著那十名官兵策馬反回泰安鎮,葛榮笑了笑道:“回去,每人賞銀五十兩,今日你們出力不少。”說著又向那名頭目問道:“你叫什麽名字?”

那名頭目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,恭敬地道:“小人趙忠!”

“嗯,趙忠,我記住了,你辦得很好!”葛榮故意放高音調道。

“謝謝大人誇獎!”趙忠嚇得溜下馬來,歡喜之情卻不敢露於形色,那些官兵全都驚羨不已,他們似乎看到了趙忠連升三級的那種得意之態,不過,每人能有五十兩銀子做為嘉獎,也不虧,總算是發了一筆橫財。

……

樹林之間火把通明,爾朱天光大為震怒,他接到那十名官兵的飛報,及時趕到,卻仍是顯得遲了些。

那十名官兵也為眼前的景象給嚇呆了,其中一人禁不住有些顫抖地道:“劉大人明明跟趙隊長在一起,怎會……怎會這樣呢?”

林間靜寂,地上十餘具染滿鮮血的屍體,橫七豎八地靜靜躺著,每人眉心多了一道血口,趙忠的屍體赫然就在其中。

爾朱天光靜靜地看著刀痕,有些怒意地罵道;“飯桶,全都是一群飯桶!”

“劉大人……啪!”那名官兵還沒有將話說完,就被爾朱天光一個耳光打住。

“咕……”兩顆門牙和著鮮血被那名官兵強自吞入腹中,他沒有想到爾朱天光竟發如此大的怒火,被打了只好自認倒黴。

“給我追!”爾朱天光怒極狂聲道。

那些官兵全都有些茫然,不知道所追目標是誰,也不知道往哪個方向追,戰馬有些騷亂,卻並未松散陣腳。

“這個自稱劉文才的人究竟是什麽模樣?”爾朱天光冷冷地向那十名官兵問道,眸子中竟閃過一抹殺機。

那十名漢子心中倏然一跳,立刻知道問題出在哪裏,那名被爾朱天光打落門牙的官兵顯然是十人中的小頭目,他急聲道:“小人該死,小人該死,那人戴著一張鬼臉面具,我們並未能看到他的真正面目……”

“飯桶!”爾朱天光怒叱一聲,那名官兵在一抹白光閃過之時已經人頭落地了。

“給我順著血跡找,無論是死是活,一定要將此人給揪出來!”爾朱天光怒吼道。

“是!”所有官兵迅速分成四組,分別向四面尋找。

半晌,各路人馬回頭報告道:“稟大將軍,四面都有血跡遠去,而且皆有馬蹄印。”

爾朱天光一楞,一看地上只有十七具屍體,那另外三具屍體一定被馬駝著朝三個方向馳去,而且屍體還在滴血,這就使人根本就無法根據血跡判斷兇手朝哪一個方向逃走。

葛榮策馬緩馳,此刻他倒不怎麽擔心追兵,他擁有一匹代步的戰馬倒是輕松了很多,殺死那二十名官兵也並不是一件難事,雖然牽扯得傷口極為疼痛,但是經過布帶纏緊之後也不會滲出多少鮮血,就沒有了失血過多之慮。

葛榮絕對是個聰明人,將三具屍體分放上三匹馬背,然後稍稍用勁在馬腹上一拍,屍體滴著血朝三個方向而去,而他自己則選擇另一方向,血腥味朝著四個方向散發,讓人根本就無從追蹤。

夜靜林寂,惟有孤狼淒號相伴,夜鳥偶啼,為這分靜謐之中增添了一絲陰森。

葛榮有些茫然,他並不想在泰山腳下現身,如果此刻策馬行向北集坡,只怕沿途會出現一些波折,不如首先就近養傷,待傷好之後,天大地大,又有誰能夠阻攔得了他呢?

“前途不能去!”一聲清脆而低沈的語調驚醒了葛榮。

葛榮本能地一帶馬韁,目光之中閃過一絲戒備之色。

林間暗影之處閃出一人,一襲長衫,表情極為冰冷而不帶半絲情感,但有一點可以肯定,那就是這個人極為年輕。

“爾朱兆!”葛榮口中吐出三個冰冷的字。

“不,我不是爾朱兆!”那人冷冷地反駁道。

“哦,本人忘了你只是假爾朱兆,應該叫你爾朱明才對。”葛榮似乎想起了什麽又道,他雖然從未與這年輕人見過面,但對於江湖中各後起之秀的名單和畫像他仍能夠極為清楚地掌握,眼前的年輕人正是為葉虛所擒的假爾朱兆。

“不,你錯了,我也不叫爾朱明!”假爾朱兆神情竟微微有些激動地道。

葛榮一愕,他也有些弄不明白眼前這位年輕人有何意圖,但對方只不過是空手而來,似乎根本沒有絲毫敵意,更不像是來擋道的。

“那你究竟是誰?”葛榮有些討異地問道。

假爾朱兆的嘴唇微微抖了抖,似乎是在強壓著心頭的激動,但聲音仍忍不住有些顫抖地道:“我叫葛明!”

“葛明?!”葛榮的腦海中頓時一片空白,身子禁不住在馬背上晃了晃,眸子之中竟閃過一絲淚花。

“想不到吧?”葛明冷冷地道,似乎有些譏諷地反問道。

半晌,葛榮才收回神思,竟若大病了一場,有些虛弱地問道:“你娘她……她還好嗎?”

“你還有臉提起她嗎?”葛明眸子之中閃過一絲晶瑩。

葛榮仰天一聲長嘆,憶及當年黯然的離別,心頭一陣絞痛,充滿歉意地道:“我不知道你娘那時候懷了你,我知道對不起你們母子,可是求求你,請告訴我她現在在哪兒?如今她還好嗎?”

“哼,單單一聲‘對不起’就行了嗎?娘為你忍受了二十多年的屈辱,偷生了二十多年,就只是一句‘對不起’就能解決嗎?你好輕松,好自在,二十多年來,你一天天壯大了自己的勢力,活得快活愜意,你有沒有想過娘親?”葛明的聲音竟有些嗚咽。

葛榮心頭一片黯然,但堅決地道:“我有!我沒有一刻忘記過她!更沒有一刻不在思念著她!”葛榮說著激動地撕開胸前的衣襟,在長滿黑毛的胸前赫然烙上了兩個血字——王敏!

葛明臉色再變,身子竟然有些顫抖,突地,他低聲道;“跟我來!”

葛榮稍稍平覆了心緒,也聽到了不遠處有馬蹄之聲傳來,不敢再作耽擱,一拉馬韁,跟在葛明身後行去,心中卻湧起了萬丈波瀾,不知是喜、是憂、是悲,抑或是苦澀……

……

抱犢崮,棗莊和向城的夾角之處,這並不是一個很有名氣的地方,但卻是一個對當地人來說極度危險的地方。

山不高,地不險,林密多野獸,這並不是原因,而是因為進入抱犢崮的人,很少有人能夠下得山來,其實,神秘的地方也不多,只有那麽兩三個峽谷和一個山頭而已。

這裏以人血寫著“擅入者死”四個醒目而且讓人心驚的大字,即使喝醉了酒的人也會酒醒一半。

當然,這片地域的確有些與眾不同,那就是盛產藥材,谷中氣候濕潤,幾乎適宜任何藥材生長,由於這個原因,至少有十三名藥農入谷便不再出來,有人估計可能真是死了。

夜晚的抱犢崮,猶如一片鬼域,陰森至極,天上星月皆無光,更顯得詭秘莫測,但仍有行人。

猶如夜鳥,旋飛的夜鳥,抑或是掠走的山魈幽靈。

幽靈長驅直入禁地,那是其中的一個山谷。人,不只是一個,而是兩個。

火光驟亮,似是地人突升,照亮在兩道掠飛的身影之前,兩道身影同時倒飛旋舞。

“啪啪!”兩聲暴裂的脆響過後,那兩道掠飛的身影重重墜落,而在他們的面前,靜立著一人,此人渾身散發著一股濃濃的死氣,面目完全被遮於一張低壓的竹笠之下。

“黑心!”那兩人同時低呼道。

“花杏、費天,你們終於來了!”那擋在兩人身前的漢子以一種死氣沈沈的調子欣慰地道。

擋路之人,正是石中天三大仆人之黑心仆木耳,而這趕來的兩人赫然有費天在其中,另一人卻是個一臉陰鷙,更有滿臉皺紋的老婦。

“到底發生了什麽事?主人呢?”費天問道。

“少主人受了重傷,正在藥池之中療傷。”木耳有些木然地回答道。

“少主人受了傷?這怎麽可能?是誰幹的?”那老嫗訝然問道。

“是有‘天下第一刀’之稱的蔡傷及其子蔡風聯手出擊,少主人中了他們的詭計,這才受了重傷!”木耳有些憤然地道。

“少主人?那主人呢?”費天似乎覺得有些不對勁,問道。

“主人已經歸天,少主人現在就是我們的主人!”木耳認真地道。

“我要去見見主人。”老嫗道。

“你們剛來,讓我先去稟報主人!”木耳道。

“也好!”

……

“進來!”葛明在前面已經進入了一個小山洞,淡淡地道。

葛榮心情異常覆雜,他也無法理解那究竟是怎樣一種感受,躍下馬來,邁步進入山洞,此刻的他並未想到可能出現的埋伏及其它。

葛明背對著洞口,也背對著葛榮,冷冷地道:“以前我只道你薄情,而今才知道,你膽小如鼠,怕死,貪生!”

葛榮呆了一呆,他的確無話可說,此時似乎說什麽都無法補過。

“這是你娘說的?”葛榮吸了口氣,心情緩緩平覆了一些,問道。

“不,是我自己說的!但我相信娘也一定這麽想。”葛明冷冷地道。

“你明白什麽?”葛榮回應道,他畢竟乃一代梟雄,面對一個可能是自己親生兒子的指責,還有些不太適應。

“哼,這個世上又有多少事我不明白的?這是娘叫我交給你的!”葛明氣呼呼地說道,並自懷中掏出一只以絲綢包紮了許多層的珠釵,似為純金打造,色彩明艷至極。

葛榮禁不住軀體震了震,望著珠釵神情一片茫然,心神似乎一下子飛越到二十餘年前,又回到了那個春天。

繁花似錦,草長鶯飛,翠樹、碧湖。

衡水湖煙波縹緲,魚游鳥掠,確是一番生機勃勃的清靜之地。

“啪……”湖水被一塊碎石激起了層層漣漪,更有幾點水花濺在葛榮的臉上,清涼清涼,一種濕潤的感覺驚醒了沈思中的葛榮。

葛榮根本就不用回頭,便已知道來者是誰,但他卻並沒有做出太強烈的反應。

“你在想什麽呢?居然這麽入神。”一聲嬌脆的聲音自他的身後傳來,一只靈巧而白滑的手在他肩上輕輕拍了一下。

那時候的葛榮,活脫脫是一個浪子,英俊中多了幾分玩世不恭,不過,他似乎有著他這個年齡之人所沒有的深沈和睿智,這更襯出其狂放不羈和風流倜儻。

葛榮反手一抓,準確地握住那似可擠出水來、溫潤無比的柔夷,輕輕一帶,身後之人“呀”地一聲驚呼便摔倒在他的懷中,現出一張葛榮自認為是這個世界上最美的麗容,嬌俏俏的粉面猶如三月的春水,更溶解了桃花的色調,鬼斧神工的線條盡頭卻凝在那讓人神魂為之傾倒的櫻唇之上,剪水般的眸子如兩顆烏黑的龍眼,只不過那流溢的神芒,似乎將人引入一個萬花競艷的春天,那雙眸子之中仿佛包容著整個天、整個地、整個人類的真善美,葛榮此刻仍然清楚地記得,那長長的睫毛每眨合一下,他的心中就會泛起一層漣漪。

“本來想騙你說不是在想你,可是一看到你的眼睛,我就沒有辦法再騙你了。”葛榮也眨了眨眼睛,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道。

“你騙人,你眨了眼睛。”那美人嬌聲不依地道,但臉上卻蕩漾著一層幸福的光潤。

“不錯,我是在騙人,可是我卻不敢騙你。”葛榮笑了笑,忍不住在那讓人心醉的眸子上輕輕親了一口,愛憐地道。

“哦,好哇,你敢說我不是人?”那美人不依地用粉拳輕擂葛榮的胸膛,嬌聲道。

葛榮煞有其事地道:“你當然不是人了,你是仙女,是荷花之仙,是牡丹之仙,更是水仙之仙,你是上蒼賜給我的精靈,人間的凡夫俗子哪有你這樣絕美而又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?”

那美人禁不住為之醉倒,緊緊攬著葛榮的脖子,滿目是情地望著葛榮那充滿愛憐的眸子。

“你眼裏有東西。”美人突然道。

葛榮一楞,忙伸手擦了擦,竟是一粒眼屎,想著禁不住大笑起來,美人也跟著爛漫地笑了起來,就像盛開了滿地的杜鵑花。

兩人笑了半晌,葛榮將美人摟得更緊,兩顆心似乎以同一個頻率而跳動。

“敏兒,如果我要離開一段時間,你會怎麽樣?”葛榮突然轉換話題道。

“我會跟著你一起走!”那美人毫不猶豫地道。

“傻敏兒,那怎麽行了,你爹怎會讓你跟著我這樣一個無形浪子浪跡江湖呢?”葛榮淡笑道。

“我可管不了這些,除非你不要我!”美人有些固執地道。

葛榮深深地吸了口氣,望了望眼前微微蕩起了一絲浪花的湖面,半晌才移目看向那張此時略帶驚惶的美麗容顏。

“葛大哥,敏兒說錯了什麽話嗎?”美人有些驚悸地問道。

“沒有,敏兒的話在我的心中,永遠是對的!”葛榮認真地道。

“你有心事,能對敏兒說嗎?”那美人敏感地問道,眸子之中充滿了希翼。

“別多心,沒有的事。”葛榮望著那充滿希翼的眸子,強裝歡顏地道。

“你別騙我了,你要走了是嗎?”美人神情欲泣地問道。

葛榮知道眼前的美人心思極其細密,有些事情根本就無法瞞過她,不由得吸了一口氣道:

“我的一位兄弟有些事情需要我去解決一下,可能要離開一段時間,長則半年,短則一月。”

“那你帶我去。”美人急道,她對葛榮的話並不感到意外。

“不行。”葛榮堅決地道。

“為什麽?”美人失望地問道。

“這件事情極其危險,我不能讓你跟著我一起去冒這個險!”葛榮認真地道。

“我不怕危險,只要跟你在一起,我什麽都不怕!”美人的話語也是那麽堅決。

葛榮澀然一笑,道:“你不怕,我怕,如果你有半點損傷,我會感到比殺了我更心痛,更何況這件事情非同小可,不能有半點紕漏,否則只會惹來大禍,不是你想象中的那麽簡單。”

美人似乎也敏感地覺察到事情有些不簡單,禁不住問道:“你是說可能會有生命危險?”

葛榮也不想隱瞞地點了點頭,道:“不僅如此,甚至會帶來誅滅九族的危險!”

“啊,那你不要去做吧?”美人驚問道。

“人在江湖身不由己,有些事情是必須要做的,男子漢大丈夫立身處世,最不能失的,就是情、義、信,更何況我如果永遠都只是一個浪子的話,你爹也絕對不會接納我的,因此,我一定要創出一番屬於我自己的事業,浪子,始終只是一只孤獨的狼,更不配擁有一個家,但,我必須要娶你,所以我要浪子回頭!”葛榮認真地道。

美人的臉上升起兩朵紅霞,囁嚅道:“可是你想浪子回頭,也不必去冒險啊,只要你能供我吃,供我住,哪怕是粗茶淡飯,粗布衣服,住的是茅屋竹棚,只要不漏水,我都願意。”

葛榮感動地在美人臉上輕輕吻了一下,才深情地道:“你是天上的金鳳,怎能住茅屋竹棚,吃粗茶淡飯呢?我一定要讓你如一品夫人般享受榮華富貴,如果讓你受苦,我葛榮就不配擁有你的愛!”

美人臉上閃過一絲幸福的笑容,滿足地道:“只要你有這份心,我就心滿意足了,我不求榮華富貴,只求你平平安安地守在我身邊,如果你願意的話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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